艾崇先是一惊，然后才急速反应过来进去救人。屋子里黑黢黢的，艾崇打开灯，然后，看到了跌倒在地的叶一凡。
瞬间，万箭穿心的痛苦淹没了艾崇。——亮灯的一瞬间，屋子里的景象太过扎眼，艾崇甚至想闭上眼睛，不忍心看。
叶一凡刚才是被娱乐室里的矮凳绊到，又够不到墙，便重重摔在了地上，还一并碰倒了一旁的展示柜；此时，他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拐杖，正努力要站起来。屋子里突然亮起灯，叶一凡本能地闭上眼睛，适应了几秒，他才缓缓睁开。然而，叶一凡的眼神黑洞、无光，眯眼看清了门口的艾崇，他眸子亮了亮，随即又暗下去，低声冲他说道：“崇哥。”
这是如死水一般了无生意的声音，平得如同一条直线，淡地如同一池清水。这样的声音惹得艾崇心痛加剧，无以复加；然而，也是这样的的声音，引得艾崇心底滋生出一丝甘甜。——叶一凡对他的态度，表明他对于叶一凡，至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所有的情绪传到面上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微笑，礼貌，如同大哥爱护弟弟的那种。他的理智告诫自己：此时，他就是叶一凡唯一的依靠，是叶一凡和这个世界仅剩的联系，这意味着他必须镇定、必须坚强、必须替他们两个人撑起一切。忍着锥心之痛，他冲上去扶住叶一凡，仿佛刚才激烈的撞击和不安根本不曾发生过，保持着微笑，关切地说：“你脸色不好，听王嫂说白天没怎么吃饭。”
谁知叶一凡执拗地避开他的手，自己靠着拐杖和墙壁艰难地站起来，慢慢挪出了娱乐室，然后，他一手扶着墙保持自己的平衡，朝楼梯挪去，半个字都没说。
被叶一凡拒绝，艾崇心里难受至极，但他更清楚叶一凡心里此刻比他好受不到哪里去，甚至比他还要糟糕上百倍千倍，只好默默跟在他身后。王嫂听见动静折上来看情况，见到叶一凡，忙上去要扶，也被他用拐杖给挡开。艾崇看在眼里，心痛加剧几分，叹息之间又不能表现出什么，淡淡冲王嫂吩咐道：“王嫂，你去厨房准备下，折腾了一天，大家都多少吃点。”
仿佛旁边两个人都不存在，叶一凡自始至终一手扶墙，一手撑着拐杖慢慢走走、迈步下台阶。极其轻微的动作幅度，就在他左脚落地的刹那，撕心裂肺的痛席卷全身，他眉头深锁，做了一次深呼吸，继续下一个往复、迎接下一次疼痛。
艾崇看着汗液从他的发间滑到后颈处，只能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不去帮忙，选择默默守在他身边。
叶一凡走到一半，拐杖落点没找好支撑，整个人紧跟着便往前倾倒栽了下去，艾崇眼疾手快，伸手捞了一把，却因为一心要护住叶一凡令自己也扑了出去。
“咚——”，巨大的声响传出，王嫂匆忙跑出来，手里的一盘子菜紧跟着落地，砸开了花。“老板！叶先生！”她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赶到跟前想要扶一把。艾崇是后背着地，冲力让他撞在了楼梯正对的边桌腿上，他右手揉着后脑勺，左手扣着叶一凡的后背，急促的话语显示出他有多担心：“摔到没？腿呢？”说着，他右手就往叶一凡的左腿膝盖摸过去，这一摸不要紧，叶一凡灰色的居家服上，落下一个大大的红手印。
“血！”王嫂尖叫一声，乱了阵脚，“哎哟，怎么办，120……”，她回过味来，重新靠过来跟艾崇商量：“老板，咱叫个120吧？！”
艾崇坐在地上，还没从冲击中缓回神来，听见“120”，立即本能地警戒期来，看向对方。停了有短暂一瞬，所有的意识全部回来了，他眉头锁在一起，低声喝道：“叫什么120？淡定点！去把我手机拿过来！！”
王嫂被他一喝，真就冷静了许多，她是个聪明人，明白叶一凡的身份和顾忌，不用艾崇说第二遍，赶紧小跑着去给他拿手机。艾崇拍拍叶一凡的背，声音一如刚进门时那样温和，“一凡，我先带你回卧室，好不好？！总得换个衣服。”
回答他的，只有一屋子空气。
几声微不可闻的抽泣，从艾崇怀里蔓延开来。叶一凡埋首在他胸口，手指攥成拳，打在他身上的力道却是软绵绵的，一下，一下，发出不大的“嘭”“嘭”声。
“一……凡？”艾崇不敢轻易动作。
“你走……”，叶一凡的声音很低，音量刚刚足以令艾崇听到，“……你走……崇哥……”潮湿感从胸口蔓延开来，艾崇左手依旧扣在叶一凡后背上，定定地没动作。
“我让你走！！”叶一凡猛然大喊了一声，把送手机过来的王嫂也吓得不轻，然后，他哭了起来，泪水溃了堤，止都止不住。——他的狼狈、他的痛苦、他的不堪，他统统不想让艾崇看到。那会令他更加地无所适从、不知所措，会令他更加没有信心去面对艾崇。
艾崇呢，选择任他哭。他给王嫂使了个眼色，就保持着摔倒时的姿势，等叶一凡渐渐归于平静。然后，他抱起叶一凡，语气温柔：“我先送你上去。”
叶一凡这一波情绪波动过去了，此时把脸埋在艾崇胸口，没再说赶人走的话。艾崇心疼地看着他，心里再酸楚，也强打着精神安慰他：“一凡，万事有我，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廖琛风风火火赶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半夜，整个小别墅灯火通明。他按了一次门铃，王嫂很快开门把他迎进去，什么话都没说，就引他去楼上主卧。
艾崇一只手捂在自己后脑上，磕破的地方垫了一小块应急包里的纱布，靠在衣帽间的门框上守着叶一凡。——回到卧室之后，他就一直不言不语，面无表情，死死盯着天花板。看见廖琛进屋，艾崇心里松
了口气，故作镇定冲他笑笑，说：“你赶紧看看，腿有事没。”
廖琛白了他一眼，放下出诊用的包，取了只手术手套戴上，不看叶一凡，径直走到艾崇面前，起手就扳他的脑袋，“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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