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谷的夜晚温度恰好，穿着短袖短裤不会太冷，也不会让人觉得湿热。顾戴寒和傅愈还在餐厅里斜躺着，酒足饭饱精神懒，两个人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温泉店的老板和这两个话唠聊了半天，几盅小酒下肚，嘴上的门把打开了，稀里哗啦往外倒了不少话。
什么他这个店开的真是不容易啊，什么他从小的梦想是开战舰啊，他特别的夸赞了自己家的温泉水，还取了个诨名叫“光海第一汤”。
顾戴寒不懂这个水到底好在哪，指指傅愈：“不都是水吗？也没见他泡完就屁/股更翘一点。”
“你不懂，你不懂，”老板摆摆手，咕咚咚地又龇牙咧嘴灌了一杯酒下去，“我们店里的水啊，不是噩星上的水，都是往小银河冰带运回来的，这水，能和普通的水一样吗，嗝——”
他打了个长嗝，顾戴寒往后让了让：“小银河冰带运回来的不也是普通的水吗？”
老板张牙舞爪地挥着手：“你不懂！你不懂！”
她的确不懂。
噩星地多水少，九座太空城虽然有一套完整的循环系统，但也没有水源。这么几百年来，噩星还算能自食其力，九座太空城可全都眼巴巴指望着七八亿公里外的小银河冰带吃水。
小银河冰带其实不是冰带，而是一条狭长的行星带，其中九成的行星都覆盖着厚重的冰层，从远处看过去，它像是神话中的银河，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名字。
水电公司负责从小银河冰带采冰运回，供给给九座太空城。
在噩星儿童的启蒙读本上，常常可以看见一张这样的照片，黑色的太空里，一条狭长的白色飘带漂浮着。
行星上的冰晶因为光海太阳的照射晶晶发亮，如同一粒粒钻石镶嵌在女神的裙摆上。
这一抹星灰下用双引号括着照片的名字，女神裙摆。
所以这温泉店的水不过是用的太空城普通用水罢了，没什么好值得吹嘘的，老板完全和几千年前那些卖呼伦贝尔大草原空气的人如出一辙。
顾戴寒嫌弃地咦了两声，站起来拖着半梦半醒的傅愈的衣领：“你怎么那么胖啊，自己起来回去睡觉行不行？”
傅愈撅起嘴哼了两声，眼睛都懒得睁开。
顾戴寒抬起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下，他哎哟叫了一声，揉着屁/股跳起来：“你别跑！你有本事你就别跑！”
顾戴寒哒哒哒跑得比狗都快。
晚上快睡觉时，傅愈的现任后妈打来电话，说他爸这个点了还没回家，担心死了。
傅愈没心没肺地让她自个儿打电话问他爸副将去。
他爸能出什么事？能让他爸出事的人还没出生呢。
挂断电话，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有些心烦地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就这么盘着腿坐在床上。
他倾身把木拉门推开一个缝，月光扑进来，长长一条，端着宵夜回来的顾戴寒从他屋门前路过，看见他坐在一团黑漆漆里，吓的歪了歪身子：“你不睡就出来吃东西呗。”
傅愈双手双脚地爬出来，抓起一只鸡腿就啃了起来。
顾戴寒从肉山里捞了点肉出来，专心致志地吃起了宵夜。
九月二日，明月挂在天上，今夜的月亮光辉耀眼，照得庭院中处处分明，温泉腾起白雾，木廊披着银辉。
被流放在这的顾戴寒和傅愈的头顶上，樱花中露出的似水夜空中没有几粒星星。
今夜月色真美，明晚又会如何？
问而无答，不如不问。
终端上的时间跳到了二十四点零分零秒，已经是第二天了。
月色下的厄城，依旧沉陷在窒息的宁静里，这个点傅显一般睡了，薛钟却不会。此刻两个相伴走过战乱的中年男人坐在薛钟的书房里，思考着更长远的事情。
薛钟目光落在儿子的照片上，忽然有些动摇，但是想想，会议还是得去，正是风口浪尖上，他不能显示出一点怯懦。
他伸手，把儿子的相框合在桌上。
傅显忽然开口：“我觉得，还是去不得。”
“我去，你不要去。”薛钟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决然，似乎像医生宣布病人死亡那样没有回旋余地。
“害，有什么去不去的，等最高理事府的防卫松懈一些，送汪赞成一个大动静，让他一命呜呼就好了。”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乐观，”薛钟对他这番话不置可否，继续说着，“如果我们都去，那一定很危险，如果只有我去，兴许还会很安全。”
不容傅显开口，他就给话盖了钢戳：“我才是噩光会的领袖。”
傅显闭上了嘴巴。
九月三日的太阳照常升起，这是一轮红日，却被一场新秋的雨洗去了颜色。
薛钟换上一身新洗好的戎装，自从十六岁进入了第一院九号岛分校，似乎就没再脱下过这身军装。
都已经几十年了，那时他可是只想着做个普通军官的。
谁知道急匆匆的浪就把他推倒了峰顶上，高悬了几十年，十六岁的时候，他哪里知道自己要走这样一条路呢。
他从试衣镜前走开，信步走出家门，登上了前往最高理事府的飞船。
傅显乘第二艘飞船跟在薛钟后头，他按照约定在最高理事府外等待。
十五年间，薛钟踏入最高理事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安心的在第一院当校长，热衷于培养下一代噩星军人。
雨下的更大了，急切的声音连成了“哗哗”一片，薛钟踏下飞船时，混浊的雨水溅上他的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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