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真的忍不住笑出来了。
“我喜欢你好久了。”他忽然说。
钟子期刚打算把这个事情上升到银河小小年纪居心叵测心怀不轨上，猝不及防接住一句表白，抽一口气，还是没忍住生理上的耳根发烫，他偷瞥银河几眼，却鼓不起勇气对视，于是只好别别扭扭地活动手腕脚腕，为自己即将要进行的空翻训练做预热。
“估计你也不会相信，我在见到你之前就喜欢了。”银河上前几步挡在钟子期面前，双手托着他的腮，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就从听到《京城堂会》起，我也想有和你一样的灵魂……”那种完全不一样，却无时无刻不在憧憬着的灵魂。
他一直以为这种向往是单方面的。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忠贞不渝，却从未思考过这份感情的开端来自何处，往往在刚想出一个头绪时，便又会将之转化为眼前的温馨或情|欲。年轻人的爱意总是汹涌澎湃，以至于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们才在这件事上达成双向沟通。
总体来说，他们的相遇是种偶然，也是种必然，从《美丽新世界》开始。三年前，银河崇拜钟子期的自由，那种天赋异禀的潇洒，随心所欲就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三年后，轮到钟子期欣羨银河的自由，那种没有束缚的、得以放肆生长的真正的自由。
彼时，钟子期被他搞得快要精神昏迷：“唔，你在说什么骚东西？”
银河的眼睛闪着光，让人一眼望去就忍不住开始想象能够有幸投入这双眸子里的风景，那该是多么多彩明亮，最起码也是站在广袤草原仰望星空的那种。如果举办一场世界级的眼珠选秀大赛，钟子期的这一票一定要投给银河。
“虽然记不清了，但我肯定早就想好了，将来如果有机会见到你，无论你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我都要追你。”
钟子期的脸颊被他挤变了形，被迫嘟起嘴，眨了眨眼，口齿不清道：“……是人不是鬼，还是个男人。好吧，你成功追到了，恭喜恭喜。”
银河“哼”了一声，松开手，微笑不语。
他的心情似乎从某一刻开始变得很好，这种程度的好钟子期都未曾见到过，不仅仅是单纯的表面上的开心或兴奋，而是一种如释重负后的轻盈，就像是整个身体都飘起来了一样。
没必要让枯燥无味的训练浪费了他的好心情。钟子期想。
他呼出一口气，理了理衣摆，说：“我不想练了，今天不练了，咱们逃吧，溜出去……散步。”
如果这是在平京市区，那么凭钟子期此时此刻的勇气，现在早就拉着银河溜出大门爱上哪儿上哪儿去了。可惜这里在郊区，荒无人烟，交通不便，出去了也是流浪，他能做出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和银河钻进楼后的那一小片桦树林，踩着枯枝落叶，呼吸空气里新鲜的植物杀菌素。
树叶已经有了春天的迹象，隐隐约约钻出几片嫩绿。
一场春雨一场暖，上周末的那场暴雨之后，气温明显回升，如今的天气，只要太阳还没有落山，他们也不需要套上厚重的羽绒服或棉衣，单穿一件训练服出门便足矣。
脚下的枯叶残骸被踩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尖叫，一声接一声，好像在演奏一首不知名的奏鸣曲，钟子期控制着自己的步伐，便相当于控制这首曲子的节拍。当他以脚底下的咯吱声为鼓点，演奏完《美丽新世界》主题曲，又准备开始踩《Antigr**ity》的前奏时，腰间蹿出一只手，抱住了他。
“哈啊！”钟子期吓得一激灵，还没等他回头，紧接着嘴巴被捂住了。
钟子期的脑子里倏然挤进了无数片柔软荡漾的云朵。尽管他已经打算暂时忘记上个周末发生过的所有细节，包括那张三米宽的大床，然而这并非他可控，潜意识里分明储存着更加得寸进尺的幻想，但都被理智硬生生压回去了。
“我又在想什么骚东西……”钟子期心道。
彼时，掌心与脸颊肌肤相触，他甚至都分辨不出究竟是谁的温度更热。他瞬间屏住呼吸，全部的神经都集中在与银河掌心相连的部分，甚至忘记了对自己刚才不小心发出的奇怪声音表示羞耻。
“别出声。”银河在他耳边低声道。
微风般的呼吸让钟子期的耳朵变得比脸颊更烫。
“看，墙根那个窟窿。”银河说着，引钟子期的头往那边转，“姜汉，他在跟人说话……墙外是谁啊？看他们那样子，不像是拿外卖啊……”
钟子期这才打消所有的旖|念，顺着指引看了过去。
桦树林后有一面土坯墙，墙脚处塌了一角。在长期封闭的训练环境中，那里成为少年们与外界沟通的唯一途径。其实说白了，没什么特别的用处，就是用来拿外卖而已。反正吃坏肚子自己忍着，影响上镜状态自己担着，臧春冬一开始还抓过几次，但毕竟《美丽新世界》不是学校，没法因为这样的原因予以处分或要求强制退赛，久而久之，她也懒得管了。
姜汉此时的模样，的确不像是在拿外卖。他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与墙外的人起了争执，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到他周围密布的阴森乌云。忽然，他像是感知到什么，转头看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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