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审安排在了早上的十点，曹焕前一天请了半天假，为了不迟到，八点就打了车往检察院赶去，结果遇上了下暴雨，又是个星期一，堵到检察院的时候也差不多接近十点了，他急急忙忙下车的时候，好巧不巧刚好碰上了押解沈利的面包车到达，意外地跟沈利打了个照面。沈利显然也看到了曹焕，眯着眼睛朝他这里看着，曹焕的心理准备都做在审讯室这个场景里了，没想到能比那之前更早见到沈利。沈利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倒还算是整洁，从这个距离，曹焕不能确定刚才沈利看过来的时候是不是笑了，他只觉得汗毛倒竖，心脏咚咚咚地跳，说不清是惊吓的还是气愤的。驾驶员登记完后，跟岗亭的警卫商量了些什么才回到了面包车里，沈利短暂的放风时间结束了，又被押着回了面包车，他上车前一刻还特意又转头往曹焕这边看了一眼。闸门在地上拖动，最终开到能通过一辆车的大小，警卫指挥着面包车通过闸门，向里面开去，曹焕在原地愣了会儿，深呼吸了一下，等面包车走远了，才跑去岗亭登记来客信息。
“不好意思，来晚了。”
曹焕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公诉科的办公室，扒着门小声地对里面埋头整理资料的谭北海道歉，今天科室里人还挺齐全，听到外面有声音，都转头往门口看来，曹焕被看得又往门外缩了缩。
“还没到十点。”
谭北海抬头看见是曹焕，把资料一收捧在手里往门外走去，走到曹焕面前小声说了一句。
“谭科我来我来！”南珊跑出来从谭北海手里接过那一大摞资料，“刚才接到通知说人已经押到了，我先去准备了！”
“慢点走，别跑。”
“好嘞！”
南珊嘴上答应着，照样抱着资料踩着低跟小皮鞋一路小跑，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我先去换衣服。”
曹焕把背包抱到身前，拉开拉链，从中抓出一套用塑料袋装好的制服来，他拍了拍塑料袋，朝谭北海笑了笑，谭北海伸手拿过他的背包拎在手里，带着他来到卫生间门前，曹焕站在公共洗手池前愣了会儿，又拍了拍塑料袋，想解开系扣，试了第三次才成功。谭北海上前从他手里拿过塑料袋，低声说道：
“别紧张。”
“我没，没……”曹焕不自觉地抓紧了衣服，又松开，“我特别怕万一他说出什么我不能接受的话来，哈哈，我没事，总要面对，嘴里说着想知道，真能知道了倒退缩了，是不是有点叶公好龙的意思在里面？我发现我好像从小到大总这样，想得特别多，优柔寡断的，这可不好，得改。我真没事，说出来就好了，谢谢。”
曹焕吐了口气，拿着制服找了个空位进去把衣服给换了。换完衣服基本等于调整完心态，曹焕出来的时候人就放松多了，制服还挺合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好，虽然又宅又不常运动，身上该有的肌肉照样有，比例也挺好，难得的是屁股还挺翘，稍微挺一挺背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其实之前有想法把你挖到检察院来的。”
“啊？”
“你的特质还挺符合的，思路清晰，表达明确，还有就是能多考虑，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辅导你考国考，等进来了，再准备司考，一步一步来。”
“是、是吗……”
曹焕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没开心够，他思想就跑偏了。
等等，难道谭北海之前对我这么好，其实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谭北海这个浓眉大眼的，原来葫芦里晃荡晃荡的都是药！
曹焕想着想着摇了摇头，还是决定把谭北海刚才那句话放在“因为刚才自己的丧气话而在安慰自己”的位置上。
“不是所有人遇到事都会多考虑的，这是一种难得的优良素质，再说了，我发现你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再犹豫不决，做事时既考虑别人的处境，又会想办法去达成目标，很不容易。相反的，不管好事坏事，想都不想就冲在最前的，才是应该去看医生的。”
谭北海没发现曹焕变幻莫测的表情，继续说了一大段话，最后一个字落地，他们刚好到了问讯室门口。曹焕乱七八糟的情绪瞬间飞了，他盯着紧闭的门，在这扇门里，沈利应该已经在等着了，他朝身边的谭北海点了点头，谭北海还是等了会儿才去转动门把，推开了门。
沈利的身边笔挺地站着两个警卫，见有人进来，整齐地抬手向两人敬了个礼。谭北海走过去调整了下录像机的位置，向两个警卫示意这里没问题了，他们才走出了门。沈利一直没说话，等问讯室里只剩下三人时，他才抬起头来。
“曹焕，曹东起的儿子，我说呢，怎么到处都能看到你，看来是我忽略了你们，我还纳闷郑家人的真实身份怎么这么容易被查出来，我确实该好好想想，是不是你们捣的鬼。”
“你认识我父亲？你是不是知道当年那场火灾的真相？！”
曹焕一脸急切，对应的是沈利无所谓的沉默态度，他都快撑着桌子逼到沈利眼前了，余光瞥见一边的摄像机，他抿了抿嘴，撤了回去，朝谭北海看了看。
“没关系，录像机没有开。”
曹焕点了点头，在沈利对面坐了下来，他双手交叠握着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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