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一坛和二钱?这不雨点进水缸?
“骗你又不给钱!”张梦德没好气道,“对了,你是想喝什么去翻你爸的存酒?”
“我想试试,小邺酒。”
话音刚落,张梦德就给他一记“有品位”的眼神,亲热地拍他肩膀,说:“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去给你倒,好小伙子!”
说完又看着白天曲笑,灿烂得眼睛和脸上的褶子都成了兄弟。
等张思睿煮面时,白天曲给迟秦发了个微信:
——朝华是什么酒你知道吗?
一直没收到回复,白天曲正纳闷是不是人机分离就看到张思睿双手端了个盆过来,真的是盆,毫不夸张,上边还卧了俩鸡蛋。
他吓坏了,喊:“这么多你喂猪啊!”
然而……
吃到最后却是一口没剩。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张思睿过来收碗,朝白天曲“哼哼”两声,白大猪面无表情,假装一切无事发生过。
刚放下筷子,张梦德就迫不及待地把白天曲拎到堂屋。
“这两杯,一杯是我们去年的新酒,一杯是你昨天开的那坛老酒,”张梦德拿筷子蘸进装老酒的杯子,随后滴一滴到新酒里,“陈年原浆必须得稀释,喝喝看!”
白天曲把杯子端到面前,却没急着喝,问:“张叔,只有我们家这个酒厂产的酒才是小邺酒吗?”
“那肯定啊,酿造工艺都不一样,”看到白天曲一头雾水,张梦德叹了口气,“你爸也是,什么都不告诉你!”
他组织了下语言才又开口:“邺酒分两支是迁到邺水镇后的事情,一开始只有一种邺酒,就是小邺酒,大邺酒是从小邺酒慢慢演变过去的,大邺酒虽然历史短但发展迅速,现在大家熟知的邺酒就是大邺酒,隔壁邺酒集团酿的也是这种酒。应该说,自大邺酒出现后,一直以来都比小邺酒受欢迎,味道更讨喜,我听你爷爷说他听你祖爷爷说……”
白天曲光听到几个爷爷了,脑子里倒了好几转才倒过来,哦,祖爷爷说的。
“以前邺水镇十家酒坊,七大一小二兼,意思是十家酒坊,七家都是酿大邺酒,一家酿小邺酒,剩下两家,两种都有。白家就是两种都兼,大六小四,小邺酒占四成,而且白家的小邺酒是这个,”张梦德竖起大拇指,“比最好的大邺酒还卖得贵,但是,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邺水镇遭土匪的事情吧,闹土匪的时候小邺酒的酿造工艺绝了。”
绝了?
还没等白天曲反应过来绝了是什么意思,就听张梦德继续说:“小邺酒的工艺比大邺酒复杂得多,成本高,又没有大邺酒好卖,出力不讨好,都是师傅单传,有时还收不到徒弟,那时候没人想到用纸记下来,土匪来了小邺酒的师傅全死了,没人会了。”
白天曲被绕懵了,马上问:“那现在这个酒厂酿的酒?”
“是小邺酒,货真价实!”张梦德给了肯定回答,“你祖爷爷一辈子都在试验小邺酒的酿造方法,但直到去世都没成。他走后,白邺分家,你二爷爷把当时所有酿酒师傅和大邺酒存酒带走,你爷爷要了窖池和仅剩的七坛小邺酒,又继续尝试了很多年,取得一些成果,但只是口感类似,香气、回味都有差距。你昨天喝的就是失传以前留下来的小邺酒,就剩那么几小坛了……最后是你舅舅通过分析一位去世的酿酒师傅几十年前写给朋友的信,改变制曲时间和工艺,还有取酒,才终于成功!”
“你别以为这听起来像是什么很简单的事,你舅舅究竟怎么知道这些书信的存在,又怎么千里迢迢跑到凤凰去找到这些书信姑且不提,那十几封信我年轻时也看过,根本就没怎么提到酿酒,只有些抱怨最近很忙,手指被烫起泡之类鸡毛蒜皮的信息,也只有你舅舅这么聪明的人……”张梦德后半句没再说出口,只遗憾地摆头,“太可惜了!”
大概白天曲四、五年级的时候,白思平一个朋友的孙子结婚,白思平带他去乡下吃酒。回家的路上他趴在白思平背上,迷迷糊糊间听到白思平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要是我们家良子还在……”
他太困了后边的话没有听清。
晚上回去白天曲偷偷问白敏良子是谁,白敏说是他舅舅,白天曲又问那他去哪儿了,白敏回答在邺水河里淹死了。
然后他再问,白敏就笑,只是笑着笑着却像要哭一样。
他便从此不敢再问了。
和张梦德聊完出来,太阳挂在天空最中央,白天曲的手机上有一条未读信息:
——朝华是什么酒我没听说过,我所知道的,朝华是一种长在邺水河河边的小花,和晨露一起盛开,太阳照到就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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