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生气有点委屈，又好像因为有点生气、委屈而生出几分不好意思。
房子门窗都拉着纱帘，却仍然挡不住前赴后继的飞虫迎着灯光扑来，撞到帘子扑腾着翅膀，嗡嗡嗡扰人清静。
迟秦这个电话打得很短，四五分钟，回来时白天曲故意冲他挤眉弄眼：“前女友？”
“不是。”回答得斩荆截铁。
白天曲表情讪然。
这一看就有猫腻，迟秦估计不想说，但这有什么瞒的必要吗？他也不是真的要打听什么，朋友间不至于一定要无话不说但起码的交心是必须的吧，这样感觉挺没意思的，像自己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不是前女友，”迟秦喝了口酒，然后撒下个惊天大雷，“是前男友。”
……
瞬间世界安静了，连那些嗡嗡嗡的飞虫似乎都在那一刻安静下来。
“……咳咳咳，”愣神之下白天曲呛着，酒喷出来衣服上到处都是，手忙脚乱去扯纸巾，又把迟秦的杯子碰翻，一时间兵荒马乱。
刚刚迟秦说出口是一时脑热，话音刚落便有些后悔，到现在反而笑了，扯几张纸巾递过去：“吓着了？”
“不，不是，”白天曲好不容易顺完气，挺着脖子道：“没有，谁，谁被吓着了！”
就是有点懵。
“真没有？看你这么不自在。”迟秦跟逗猫逗狗一样又问。
“不是，那什么，就像那啥，我一直只喝甜豆浆，你突然跟我说咸豆浆更好吃，可不得接受接受，是吧，”白天曲话说得颠三倒四，像是突然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狠狠耙了把头发，情真意切地保证：“我真没说咸豆浆不好的意思，你别多心。”
白天曲的脸红红的，急得脑门上出了一圈汗，像说错话的人其实是他一般。迟秦那颗最近一次心率上100还是去年弯道超车前车突然加速的心蓦地不受控制狂跳，用手按住却像是要从口中蹦出来。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白天曲此刻的脑袋就是团木头，丧失了最基本的思考功能，还是迟秦给他解围：“酒就别喝了，要不你先去洗澡？”
“对对，我去洗澡，”白天曲马上扯了扯胸口的衣服，站起来，“出了一身汗。”
这小夜风吹着谁还能出汗，那可真是天赋异禀，迟秦好笑地瞧他一眼，没拆穿。
白天曲心神不宁地洗了个澡。
对于这个群体，白天曲并不算完全陌生，以前他读大学时隔壁寝室就有一对。最初他年少无知以为只是人家两个人合得来关系好而已，还是在隔壁床室友语焉不详又满脸兴色又不经意流露出淡淡鄙视的复杂表情中，才慢慢咂摸过味来。
出于教养身边的人并没有对他们恶语相向，但那种刻意的疏离，谁都无法忽视。
他倒是没任何感觉，只觉得那是人家的私事，但如果对象是迟秦，只要一想到也会被人像那般在背后兴奋盎然又口出恶言地八卦，当做什么桃色新闻的主角，他就感到一阵阵不舒服。
良久，白天曲抹了把沾满水的脸，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洗完澡出去迟秦正在拿被子，白天曲一下愣住，还是迟秦先开口：“我今天睡下边沙发吧。”
刚刚洗澡时白天曲确实想过现在这种情况他再和迟秦睡一张床是不是不太好，但迟秦这么主动分开睡他又觉得不是滋味了，马上阻止说：“你这床两个人睡绰绰有余，谁都挨不着，以前不都是一起睡的吗？”
“可……”
“没什么可的，还像以前一样，没什么不一样，就算真有人要睡沙发那也是我这个客人睡。”白天曲的语气又快又急，好像今晚分开睡就代表自己真的因为这件事而对迟秦有偏见一样。
迟秦定定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了句：“好吧。”
迟秦洗完澡，白天曲已经躺下在玩他那个**手游，迟秦关灯时扫了一眼，提醒他：“你的小人要死了。”
“哦哦，”白天曲回神，赶紧召唤新的怪物，但还没等一回合结束，就把手机关了，扔到枕头边。
黑暗中，两个人静静躺在床上，天空浓云早已散开，月亮不知何时探出头来，在窗畔洒下一层浅浅的银辉。
迟秦合上眼睛，身旁的人一动不动，好几次他都听到白天曲似是要说话般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然后便再无下文，也不知是在折磨他还是折磨自己。
久到他都快睡着，身侧的人才终于有了动作。
白天曲猛地转过身面朝迟秦，不知是不是觉得还是隔太远，又扭动着往中间移了一段距离，夜很轻但他的声音却半点不轻：“不管别人怎么样，你喜欢……喜欢咸豆浆，反正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什么鬼东西？
憋了这么久就憋出这么狗屁不通的两句，迟秦被他搞得睡意全无，
白天曲见迟秦没说话，还伸手在迟秦的手臂上重重拍了两下。
迟秦顿时有点想笑，不过没笑出来，只说：“睡吧。”
白天曲满意地翻滚回原来的位置，迟秦无奈地弯了弯唇终于重新闭上眼睛。
睡梦中，迟秦又回到那个夏日的傍晚。
那时他妈还在学校当老师，吃完晚饭的半小时是他一天难得的放风时间，他沿着街随意找了个方向无目的地走，直到看见远远跑来那人才慢慢放缓了脚步。
那是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却高了几乎一个头的少年，剃成个光脑袋，后脑勺上擦了大片碘酒，一边跑一边朝身后做鬼脸，嘴里还大声嚷道：“曲大强！我妈说过让你不许打我！”
身后高瘦的男人手里拿着根小臂粗的竹棍，步子迈得极大，却也没追上前边灵活得像泥鳅般的小子，气急：“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这个王八崽子老子不姓曲！”
“我是王八崽子你就是千年老王八！”
两旁看热闹的人哄然大笑。
东躲西藏的人犹嫌不足似的，又喊道：“你有本事就打死我！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街边的人七嘴八舌地给他支招：“天曲，往那边跑，快点，要追上了。”
迟秦抬手看了看时间，距离出门正好15分钟，掉头往回走。
走到家门口那条小街，有人敞着两条腿坐在石墩上喝袋装汽水，迟秦站定看他，那少年喝完袋子一扔用手背擦嘴，凶巴巴地说：“看什么看小萝卜头，再看老子揍你！”
迟秦视线在地上的汽水袋停留几秒，提步离开，回家晚了一分钟，被罚抄五页单词。
半梦半醒间，迟秦模模糊糊想，既然生来是轻快喧腾的雀，又何必让它被雨淋湿了翅膀。
喜欢青州从事请大家收藏：(www.baolaixsw.com)青州从事宝来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