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间，白天曲想起地窖里那瓶叫做朝华的酒。
***
明天张思睿他们的超市就开业了，张梦芸以前在家那边开过杂货店，算是熟练工，陈怀信也很能干，张思睿完全沦为后勤人员。白天曲请二胖帮忙定几个花篮，电话那头二胖声如洪钟：“张小三的店终于要开啦，我也定几个明天一起送过来。”
商量完，二胖吆喝说哪天聚聚。白天曲心头乱着呢，还没想好怎么解决迟秦这事，只敷衍：“再说吧，最近有点忙。”
“成，你们最近都忙，等过一阵儿！”
你们？
白天曲愣了下，说几句便挂了电话。
天逐渐暗下去，家里人都在为明天忙碌，白天曲、陈怀齐、黎小满这三个编外人员也统一被张思睿安排了任务，穿包装袋绳子。
把绳子穿进纸袋的孔，线头折一下卡住，不麻烦就十几秒的事，白天曲刚开始还算认真，不过穿了十几个就嫌无聊了，借口上厕所躲回房间。同样的还有黎小满，当玩似的弄了几个也没了耐心，偷偷溜去街上，只剩一个最乖的陈怀齐，老老实实坐在那里。
陈怀齐很少做事，张梦芸简直是像个菩萨一样供着他，蒜都不让剥，说实话陈怀齐也很无奈，但每每看到她妈比同龄人苍老不止十岁的脸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孝顺孝顺，他得了这个病本就已是不孝，若是再不顺，实在大逆。
陈怀齐性子慢，动作也慢吞吞，但是却极认真，一举一动，像在做什么精细研究。
满头大汗的陈怀信来厨房拿刀，一边举起手臂擦汗，行到半路忽地脚步顿住，片刻后几快步走过去，把陈怀齐手里的东西抢过来，随后蹲到稍远一点的地方，一言不发，手上动作却是飞快。
白天曲他们三个废材半天才弄好四分之一，陈怀信不到半小时就把剩下的全部穿完，弄好也没和陈怀齐说一句话，只抿紧唇埋头把袋子抱走。
身后陈怀齐的轮廓隐在夜色里，看不分明。
夜更深了，月光照亮谁的梦境。
梦里，陈怀信沿着某条街走通，书包滑到肩头要掉不掉，双手插兜，仰着头。
“旺财，你怎么还在外边儿晃荡？回去回去，你哥还没吃饭呢？”张梦芸看到他拖着脚底走路的样子就冒火，深呼吸平息了下，开口已变温和：“记得给你哥炒个蛋。”
陈怀信漫不经心唔了一声，越过张梦芸，从店后门右转穿过条小巷，再右转，走了约五十米进了一栋楼。
楼道阴暗，一股子潮湿的臭味，墙上小广告一个叠一个，旁边的扶手黑黑黄黄不知道沾了些什么，以前陈怀信还会嫌恶地皱皱眉，现在却是连看一眼都欠奉。
到二楼，掏钥匙开门。
陈怀齐在阳台扶着杆子晒太阳，听到开门的声音冲他一笑：“小信，回来啦！”
不知怎么陈怀信就是一阵邪火，没搭腔，书包往地上一扔，进厨房做饭。
打开液化气，放锅，倒油，从米缸里掏出个鸡蛋，油还没热就把鸡蛋打进去，锅铲随便划拉两下，望着窗户外边出神一会儿。鸡蛋开始起泡把电饭锅里的剩饭倒进去，饭结成了块，用铲子压了几下没压散，盯了两秒，从水管里接了碗水倒进去，盖子一盖，继续望向窗外。
等锅里传来咕咕咕的水开声，打开锅盖，结块的饭已经散了，和水煮成一锅，他木着脸从柜子里拿出一罐辣椒，舀一勺进去，搅几下。
陈怀信把做好的饭放到桌子上，碗底碰到下边的玻璃，发出“噔”的一声，碗上桥着筷子。
书包已经被捡起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他看了一眼，拎起来往卧室走。
压抑的咳嗽声从外边传来。
陈怀信半躺在床上，闭着眼，耳朵里塞着耳机，震耳欲聋的音乐间隙那咳嗽声阴魂不散。
他一下烦躁地坐起来。
咳嗽的声音被人捂住，闷闷的，像是从胸膛里发出，而不是嘴里。
他跳下床冲出房间，把碗从陈怀齐手里抢过来，重重搁到旁边的柜子上。
五分钟后，两个碗重新放到陈怀齐面前，一个装着蛋炒饭，一个装着白菜汤，比刚才的饭卖相好上不少，汤里还切了根火腿肠。
陈怀信坐到陈怀齐对面，端起刚刚放到柜子上陈怀齐吃剩的那碗，他放学前抢了猴子两个烧饼，本来不想吃东西的。
陈怀齐低低喊了声“小信”，见没回应，片刻后才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把汤里的火腿肠捞出一大半放陈怀信的碗里。
陈怀信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把火腿肠混着饭一起扒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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