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张梦芸就问出了白天曲心里的疑惑：“那他怎么一个人住这么老远啊？”
“孩子大了自己住很正常，”张梦德摆起大哥架子，“再说别人家的事管那么宽干嘛，自己多大岁数了还跟小孩一样话多。”
“我也给我妈送饭去！”张梦芸放下筷子，“天曲你慢吃哈！”
白天曲笑着点头。
饭桌上只剩三个半人，黎小满算半个，张梦德开始跟白天曲说重阳酿酒的事情。镇上其他家基本都是一两月出一批酒，但是他们家严格按照祖宗传下来的古法，一年出三酿，而马上到来的秋天重阳节后，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次，只有这一次会加新粮。
张梦德说得认真，白天曲边吃边听，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老头的话不能全信，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估计这辈子的谎话都说给自己了。
晚上迟秦打电话过来时，他还跟迟秦吐槽张梦德：“反正老忽悠的招数我是看明白了，之前我要走还跟我说什么‘没了我这酒就酿不了’，搞得我以为自己多重要似的，看看现在，我待了快小半年了，压根就没几件事，我一不会二不懂，在不在根本没区别，就算在也只勉强是个吉祥物。”
打电话时迟秦正坐在院子里喝茶乘凉，他一直笑着听白天曲在那头叽叽呱呱，他很喜欢听白天曲说这些事情，白天曲语速很快，说话时像个小炮弹，而且很喜欢给人取代号。
张梦德是老忽悠，陈怀齐是小天才，陈怀信是高中生，白黎昌是白老头，孙子阳是小平头，龙连胜是老处男。
白天曲不会把他们当外号喊，也不会跟别人提到，虽然迟秦知道他并没有恶意就跟自己把马克杯取名叫胖胖一样，但白天曲可能还是觉得不礼貌，只有在跟自己说话时才会无所顾忌地用代号来代指身边的人。
那些微对待自己和他人的不同，虽然实在微小得不值一提，但还是让迟秦感到愉快。
“现在想起来，当时他真是一套一套的，知道我吃软不吃硬，一会儿讲古一会儿诉今，还什么仪式一定得我参加，都是瞎扯……算了，我就当休个长假好了，陪他耗一年，反正到时候我一走不信他真能让这酒厂自生自灭……其实吧我现在也觉得我们家这破厂能存活到今天确实不容易，但这并不代表一定要把一个人捆在这里啊，现在人家家族企业还兴引入职业经理人，我们这虽然小作坊也可以来个职业酿酒师嘛对不对！”
白天曲犹自在那头说，迟秦心里却像小时候躲迷藏藏在操场草丛里被蚂蚁咬了一口。
之前迟秦就怀疑白天曲可能知道了自己喜欢他这事，白天曲不是个善于掩饰的人，突然的躲避和不自然很容易被看穿。借白天曲摔伤这个契机，他一半是真的不放心，另一半也是想借外力让自己死心。
他从来不是“我爱你，你是自由的”的性格，也过了会默默暗恋一个人的年纪，他希望获得的是有回应的爱，如果不是，那么宁愿及时止损。
甚至有时候他觉得从一开始和白天曲接近自己就做错了，明明知道这个人对他有天然的吸引力，还放任自己去靠近，最终只伤人伤己。
但千算万算没算到白天曲竟然会说“试试”，去之前做好了把窗户纸捅破的各种准备，告诫自己不要再“饮鸩止渴”，就算知道白天曲的“试试”多么草率，白天曲可能根本接受不了和男人在一起——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被诱惑。
“喂？断线了吗？”迟秦那头半天没声音，白天曲疑惑地看了看手机屏幕，“咦？没信号了？”
迟秦敛了思绪，胸口无声叹出一口气，温声说：“……我在听，你刚刚说孙单单她妈给她找了个老男人要喊亲戚朋友去踩亲，你不要跟着他们去凑热闹，七雍村在深山里头，路很烂，你脚还没完全好当心碰到，要是你实在想去看看等哪天我带你去。”
抬头望天，无星无月。
爱一个人，就是把匕首送到他手里，而刀尖对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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