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力做什么和不知道做什么又不冲突，」她背靠在墙上，春日里的阳光照进来，窗外还未谢的樱花和她的头发融成了一个颜色，「我又不像你们这些有爱好的运动少年，更不像那种有家业可以直接继承的富家公子。」
「你怎么和我哥当年考大学一个样子，」宍户亮很不满地撇了撇嘴，「一副因为干什么都很行所以才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样子，这样耍优越感很逊欸。」
「所以你哥怎么选的？」朱里老实问。
「抽签。」弟弟也如实禀报。
于是，午休时的学生会办公室内便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迹部那张办公桌上摊着一张世界地图，西山朱里手里拿着两个骰子，每掷一次就将范围缩小一点，最后她停下来在纸上写下了东大理一类、剑桥机械工程、宾大临床医学和苏黎世大学物理专业这四个，然后手撑着桌面又一次开始了十分艰难的思考，她已经把自己可能感兴趣的也会愿意学的东西用骰子一个一个筛选出来了，可是最后还是剩下了完全无法决定的东西。
这大概就是一种何不食肉糜般的忧虑吧，选了四所正常人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考不上的学校，她居然还能在这里纠结自己应该考哪一个。
「所以你选出来了吗？」吃完午饭又开始坐在沙发上品茶的松本绘梨花问她。
「留在日-本的话读东大当然方便，离我自己家还近，可是工科专业剑桥又不错，我还能有空继续在西区做一个音乐剧女孩，」朱里皱起眉头，「我也想过学医，所以如果是宾大医学院应该会很合适，算了先把苏黎世排除了吧，我不想学德语而且我法语也说的挺烂的。」
「听听你们学姐这副随便选都能考上的口吻，」松本看向一边的两个男生，「来，我们三个帮你选，我是东大，侑士你是宾大，景吾你就是剑桥，猜拳定输赢。」
「这么不华丽的事情，本大爷才……」被点名的迹部瞥了一眼朱里那张似乎真的在期待着回答的表情，然后乖乖地参与了猜拳游戏。
「行了，就这样吧，姐姐我就在东大等着你们了，」朱里大笔一挥在意向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字体很是洒脱有力，「下午帮我交给武智吧，反正你们班就在教员室隔壁。」她将纸折起来递给松本。
「下午风纪委来查岗你又翘课？」松本接过来放进口袋里，「何况你面前还坐着一位要和风纪委-员一起查考勤的学生会会长。」
「欸——这点事他才不会在意的啦，你说是吧，迹部？」她转头看过来嘴角挂着微笑，玩笑似的语气听起来仿佛击中了谁的萌点一样，「再说，我肯定是有正经事啊，各位以为冰帝后墙爬起来很容易吗。」
再次被西山朱里的微笑攻击打败的迹部景吾，在身旁二位的鄙夷目光中给光明正大地要翘课的她开了后门，接着回以一个「本大爷就是被这家伙迷住了要你们管」的不屑眼神。而朱里也不是说去利用弟弟对自己的喜欢，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是察觉到了迹部对自己可能要比对姐姐的态度更深一层，不过像这种暧昧的情绪只要一直当不知道并且和她固定的男友稳定下去的话，很快就会变成不必在意的事情的，毕竟他还是个孩子而已。
换了身便服绕到后墙，她一只手够到墙顶，脚踩墙根然后一用力撑着自己的身体翻过去，另一边小仓兄弟两个站在他们的车前正等着她过来。
「入江今天出院，明天就要庭审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小仓太郎这样说，「控方换成宫城大地接手了。」
「果然，」她皱起眉头，「牵涉这种生意怎么可能没有美作家的事，议员还这么大张旗鼓让自己的弟弟出面，不过我爸应该也知道了吧。」
「圭さん知道了，但四代目还是要求所有人都不碰这件事，」小仓次郎补充道，「朱里你总是这样查下去是不是风险太大了，有些事你交给我们两个去出面就好了。」
「就问一句话，」朱里抬起头，「你们相信我吗？」
兄弟俩摆出一副「当然相信」的姿态，然后听着她继续向下说。
「我想知道所有的秘密，也想知道那些把我当成棋子的人究竟在想什么，」她的话里明明就是暗指自己的外公，环抱手臂坐在后座上，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她干净得宛如透明琥珀石一样的眼睛，「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让我死过一次的人，也不会继续过着好日子。」
她话语里浸透着的寒意让这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骤然凝结，他们当然不会认为经历了那一切的朱里会一如往常，却也未料到是这样的变化。年长她两岁的兄弟俩自小就肩负保护西山朱里的使命，照他们父亲的原话就是「无时无刻都要做好准备为小姐献出生命」，而如今看来，一起长大的三个人里，最先开始抛弃过去的人却是他们的朱里小姐。
——就算要出卖灵魂，也要找个付得起价钱的人。［2］
幼时便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两个人，时常听着她在修车的时候口中念念有词，有时候是音乐剧唱段，有时候是某段他们从未听说过也不会感兴趣的名著语句。
「如果我是Faust，在Mcphist的赌局里做了那个交易，我觉得其实牺牲掉所有也不是不上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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