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恢复如常的神经一下子被拽起来，牵起软绵的麻意，他不可避免地蹙眉，轻拍几下后脑，迟缓站起。
最近确实过度思考了，他只是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些，加上近几日积累的疲劳后便显得力不从心，之前能想出的结论现在也难以得到，他不应该继续想下去，至少午餐前别这样。
到哪里闲逛比较好?博池记起安吉拉提过的植物园，他定了定神，打开黑门走了出去。
走廊上静悄悄的，所以鞋子踩在地板的声音很响，一下一下，很有规律，就像他的心脏平静地在跳一样。
在b层又重复一遍这般的走动，他点开按钮，植物园便为他打开。说实在的，他没有初次见到水果园的那种惊异感，原因在于它室内的陈设与水果园相差无几，氛围也有所习惯。和上次不同的是，安吉拉不在，雨也不在，园子的黑门早已关上，这回是他一个人享受安静。
绿色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博池缓步前行，双脚附近的枝叶触感柔软并不锋利，打在小腿处仿佛微风吹过，人造光一晃眼，自树上垂下的枝条洋溢着它，似有多，慢吞吞流下倒在博池身上，像有人用手心捧着他脸颊的感觉，温暖，但不至于炎热。
心情不自觉地好起来，脑海中有蓝水浸过般轻盈松懈，也许这就是独处的魅力。
他专门找了个地方躺下，草叶间歇地摩挲皮肤，绵绵的，他慢慢闭上眼睛。
神思却未坠于虚无，清静环境让他不由得思考别的。
D2室的问题他没有直面质问安吉拉，但她其实无声地给予了答案——她轻巧地告诉他A4的能力。可关键是，安吉拉又不能看到D2室的监控，也不能掌控莉莉的行为……等等，A4既然潜藏于数据中，他能看见别室的监控吗？
如果把对象从安吉拉换成A4，一切就很合理。
只不过这么强大的力量，上面的人不会有所限制？
还是说已经限制，或者……根本不知道？
毕竟每月上交的报告并没有书写的格式规定，假设监控这条渠道断掉，他们还有深入了解的方法吗？
弊端太多了，仅仅因为27号船才投入工作没几年？
“014！”
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博池的思考，他没有立刻回声，半坐起往那个方向看去。
是利。
她在园子里迈出好几步，靴子上的鞋带反射出光，琥珀色的眼睛环顾周围一圈，最后锁定在一点，冷冰冰的眼神如高处的鹰：“在那里吧？”
博池整个身体坐起来，他昂头看她：“有什么事？”
利迅速走近，利落地停在一定距离处，以一种探究视线凝视博池，像要把他的脸皮剥开琢磨里面的头骨是什么样的。
博池任由她看着，没有站起来同她平视的意思，草丛中挺舒服，他还不想离开。
利看他一眼，蹲下，手指转几圈，复杂鞋带一下子松了，她扯开靴子往旁边一扔，小脚皮肤上密集而浅的疤痕照进博池眼里。
博池一怔，这种疤痕他见过。他七岁左右的时候，曾偷摸着跑去下城找结识的朋友玩。他所在的城市上城与下城阶级分明，距离却跨步就能越过。下城大部分孩童因为没鞋穿，光着脚，皮肤上就有这种形状如同水珠的痕迹。他问过身为医生的父亲，那是他第一次挨打，因此印象深刻。
一向温和的父亲严厉呵斥：“那是病！下城的水都不干净，踏几脚就染上了。”这个高大的男人检查完他的脚，才安心下来，叹气说：“要乖。”
年幼的博池点头，他没和朋友道别。
便不再去那了。
利看出他的惊讶，一时间竟笑出来。
她穿回靴子，站起身，立着的样子像把刀。
“幸存者，我们谈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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