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由钦天监测算, 最终定在今年的十二月。
八月到十二月, 中间有四个月时间准备,但是仍然稍显仓促。
王府内所有人都忙得飞起。
只有封镇一个闲人无所事事, 每日出去或是宴会或是打猎跑马,看起来十足十的不将这婚事放在心上。
管家去采买办的仓库查缺补漏,发现有批布料略有些发潮, 颜色稍微发暗, 于是找到采买负责人要他处理妥当。
采买不明白,“大管家,这些布匹仅是悬挂廊下所用, 些微变色不影响什么。”
不同于在封镇面前那般, 管家在其他下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 淡漠道,“我只这样一提, 改或不改全在于你, 只看主人是否容得下你这般作为。”
管家走远,采买在后面挠了挠脑袋, 心道,主人和善, 且才不会对这样的小事迁怒于人呢。
紧接着被旁人叫走忙起来别的事情,将这一事抛之脑后。
这日傍晚,封镇从猎场归来, 快到王府时遇上正往这边而来的甘漠南。
甘漠南破天荒地坐着软轿。
封镇起先都没有发现他。
还是因着他这顶轿子正正堵在路口, 叫他心下不悦, 这才注意到,这轿子是甘府的。
甘漠南从软轿上下来,形销骨立、瘦骨嶙峋,面色蜡黄看上去就好似大病未愈一般。
封镇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对上对方幽怨嗔怒的目光,封镇恍然大悟。
他都差点忘记之前随口撩拨的那么一句话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当了真。
甘漠南这是减肥减的。
封镇都有些同情他了,好好一壮汉硬生生瘦成了骨架,当真是惹人垂怜。
思及此,封镇便打声招呼,“甘兄,多日不见,你,清减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甘漠南眼眶发红,“封镇,你当真要娶寿王?”
这位置可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封镇只能将人请进府邸。
一路见到披红挂绿,整个王府装点的喜气洋洋,甘漠南越发沉静。
到了会客厅,仆从上茶后退下,甘漠南才道,“封镇,你之前所说可还算数?”
这是来要他兑现诺言来了,封镇淡淡一笑,“自然。”
甘漠南脸色霎时变得好看起来,“那寿王……”
封镇冷漠道,“不过是奉旨成婚而已。”
甘漠南抿起嘴巴,轮廓分明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显然是误会什么了。
还能误会什么呢,不过是以为封镇迫于天子赐婚而娶了寿王,决不会对寿王动心罢了。
封镇唇线微弯,心中盘算着。
甘漠南则面含春色,幻想着日后两人哪怕各有妻侍,却彼此相守的恩爱场面。
齐旸见到的就是两人相视而笑的情景,怒火中烧,也忘了此行只是想偷摸看两眼未婚郎君的目的,一路踢踢撞撞冲进厅内。
封镇向他身后望去,刚栽好的珍花异草被其踩踏出一条小径来,几名花匠敢怒不敢言。
齐旸冷冷打量一番甘漠南,禁不住冷嘲,“甘将军大病未愈还特来送上恭贺,当真是有心了。”
这时代生病的人有忌讳,不能在病期登门拜访,否则不是结交而是结仇了。
甘漠南黑了脸,侧头看向封镇。
封镇端起茶盏,悠闲地喝茶。
甘漠南再如何也是个男人,极为好面子,不可能与齐旸毫无风度得吵起来。
于是,隐忍地告辞。
末了,不忘添了句,“阿镇,莫忘了你我的约定。”
封镇启唇刚要回话,就被寿王打断,“来人,送客!”
甘漠南回视封镇,见其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寿王,最终满意离去。
齐旸心虚得
摸摸茶壶,瞄一眼封镇面无表情的脸,心中七上八下。
封镇却没再看他,而是走出会客厅,向那几名花匠嘱咐道,“我看这般更好一些,将踩踏的花草拔去,修成鹅卵小径即可。”
花匠们领命。
封镇理都不理寿王,顺着游廊向着后院走去。
听到身后一阵踏踏脚步声,他抿直的唇线几不可见的略微波动,便又恢复成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即将走到花园时,身后一阵风起。
齐旸突然快步冲至封镇前方的花丛中,低头捻一朵白惨惨胖乎乎的菊花做嗅闻状。
然后抬头对着封镇甜笑。
“这是我选的雪海,如何?是不是玉雪可爱?”
封镇微微眯眼。
花园里各种彩绸妆点,齐旸一身白衣立于其中,身边白绿掩映,团团雪球状的花朵星星点点……
他不禁翘了翘嘴角,说,“是。”
齐旸有些意外,又很惊喜,笑起来却十分矜持。
他一步步挪到封镇面前,深深注视着他的眼睛。
封镇的眉弓轮廓清晰,眼窝深邃,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惹人沉沦,让他的心脏再一次悸动起来。
齐旸脚尖一踮,猛地向前一窜,双唇紧紧贴在封镇的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他春心满怀地注视着封镇,在对方无动于衷的表情下,燥热的脸逐渐凉却,最终变得微微发白。
他不信邪地跳起来猛一顿亲,最终颓丧下来。
“你就这样讨厌我吗?”
齐旸恨道。
“就这么不想娶我?!”
……
他心底是不信的,不信对方对自己一点情谊都无。
只是,一想到刚才,对方与甘漠南眉来眼去的一幕,齐旸就感觉自己被揪成了一团……
他不想再留在这里,于是甩袖离去。
封镇在花园里静静站着,附近的工匠俱都屏气凝息小心翼翼地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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