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轩惭愧至极，跪在地上抱着苏离的腿。
“大哥，阿轩真的错了，忤逆兄长，以下犯上，不识大哥救命恩情，反而以怨报德，实属大错特错，还请大哥责罚。”
说着，想到那些年兄长拖着半大的身躯，四处为自己求药，不觉心头一酸。
“大哥，你罚我吧，是我不对，任性娇惯，口无遮拦，仗着自己身体不好，娘亲宠着，更是无法无天，竟对大哥说出那般胡言，弟弟知道错了，大哥，对不起。”
他低下头，自觉再没脸去看在场众人。
终于听懂他的意思，袁氏眼眶发红，心中感慨这个孩子还是懂事的，这快就过来认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见他还跪在地上，顿时心疼起来，起身双手托着苏轩站起，袁氏转眸看向苏离。
“罚什么罚？你大哥看着你长大，怎会与你计较这点小事？起来，快起来，你这身子才刚好些，来，坐下，坐下说话。”
说着，袁氏满脸欣慰，笑着拉苏轩在自己身边坐下，又扭头吩咐身后的小丫鬟上一副碗筷。
苏轩羞愧的坐在一边，垂眸不敢去看苏离。
而一直保持沉默的苏离，收回双手后，又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对两人方才的对话充耳未闻。
他心里明白，这个家，罚谁都不能罚苏轩，他这个弟弟从出生开始，就好像一个精致易碎的陶瓷娃娃，不能碰，不能打，不能骂，便是连与他说两句话，都要放轻声音，万一吵到了，就出大事了。
年幼时，他也很喜欢这个弟弟，期待着有一天，自己能如父亲般，亲手教弟弟骑马射箭，布阵杀敌，可——
罢了，多想无益，苏离心中叹了口气，夹起面前碟子里的一小块排骨，喂到嘴里。
还不如多吃两块肉。
而饭桌上的另外两人，温情满满的说了半响，却不见他有半句答复，袁氏当场脸色有些难看，放下筷子沉着脸看向苏离。
“大郎，你弟弟都这般求你了，你就原谅他吧，他身子不好，难道你真忍心罚他？
他不过是说了两句无心之话，并无恶意，你作为哥哥，自该谦让不多计较，他既知错，也认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你若要罚他，就连娘一起罚吧，娘替他受着。”
见苏离一直低着头看着碗碟不知在想什么，袁氏说着说着就有些急了。
“娘，你说什么呢？”
苏轩吃惊的看了眼袁氏，不满皱起眉，急忙转头看向苏离解释道。
“大哥，你别听娘胡说，弟弟既有错就该罚，大哥你说怎么罚，弟弟绝无半句怨言。”
袁氏一听，这还了得，当场就要打断发怒，而就在这时，苏离却忽然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拭了拭唇角，抬眸看着两人笑道。
“母亲说的对，左右不过一点小事，儿子自然不会与二弟计较，至于责罚什么的就免了吧。”
他脸上笑容浅淡，笑意却为直达眼底，起身对袁氏行了一礼。
“母亲，儿子吃好了，您与二弟慢用，儿子那边还有点急事，就不陪您用膳了，先告退了。”
袁氏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一说，直接愣住，苏离也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又行了一礼，转身往门外走去。
“大哥！”
苏轩急忙站起想要阻止，却只收到他一个淡漠疏离的眼神。
而就在他走到门口，正巧与匆匆跟来的九儿青桃两人撞个正脸。
“大哥（大公子）！”
两人屈膝行礼。
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色，苏离对两人点点头，眼神并未多做停留，抬脚离去。
身后跟着来的两个小厮，弓着腰跟在后面。
花厅内，苏轩嘟着嘴，看了眼袁氏道。
“娘，您怎能与大哥说那样的话，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哎，您真是的。”
袁氏也在后悔自己方才出言未多思考，又被苏轩这一责怪，直接脸色有些难堪。
“娘怎么说话了，还不是紧张你？”
苏轩闻言喉间一梗，唇角抖了两下，最后无奈的摇摇头。
“大哥，哎，终究还是我不对，也罢，等大哥忙完这几日，我在过去请罪吧。”
九儿与青桃站在门口，看着那抹渐行渐远，修长挺拔的身影，心里泛起一丝怜惜。
自古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如苏轩这般日日在袁氏身边晃悠，长得好看，又善言辞哄人，没有哪个当娘的会不喜。
同样作为儿子，苏离自幼心境成熟，一路长到如今，从未让她烦过神，操过心，十岁之后又常年不在身边，自然感情也就淡了。
至亲至疏，果然至亲最是至疏。
......
“听柏叔说，大哥这次回来，要在繁城待一段时日，钦州那边局势暂稳，有爹一人坐镇便可，皇上有意留大哥在繁城为官，这下可把娘高兴坏了。”
啃着手里的苹果，半靠在床边的罗汉床上，长腿伸直交叠，手里拿着书，苏轩微眯着眼，瞥了她一眼道。
“大哥能留在繁城，婶娘肯定高兴，难道你不高兴？”
坐在一旁的小圆凳上，整理着篮子里的针线，九儿头也不抬回道。
见她态度冷淡，苏轩放下书，使劲咬了口苹果。
“我自然是高兴的，但却与娘的高兴不同。”
九儿依旧不抬头。
“有何不同？”
“嘿嘿！”
起身半跪在罗汉床上，朝着她的方向凑近两份，见屋内只有春桃与她加自己三人，苏轩直言道。
“那可有大不同了，你没发现咱们府中最近总有那些个夫人带着家里的千金小姐来拜访娘亲吗？”
把手里缠好的线递给青桃放好，九儿这才抬头看他，面露疑惑。
“这有关系吗？以往也有很多夫人来拜访婶娘啊！”
苏轩抬手点了下她的脑门。
“哎呀，你怎就不开窍？
以往那些夫人来，娘多唤你去陪客，偶尔躲不过，我也要过去请个安，可你看这几日，府里来往那多宾客，不说别人，便是袁家的那些个表姐都来了好几次了，娘哪次不是唤大哥过去请安，何时再唤过我们？”
九儿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婶娘在帮大哥相看姑娘！”
苏轩欣慰点头。
“傻丫头，终于开窍了。”
“不对啊，自古男女大防，婶娘出身书香门第，怎会公然让大哥去见那些个姑娘，不，不会的。”
“哎呀，说你傻，你还真是傻，娘怎么会让大哥去看那些个姑娘，只是唤他去与那些夫人问个礼，至于那未出阁的姑娘，自然是躲在屏风后，不能露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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