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廖琛翻了个白眼，反正艾崇也看不见，“不就两天功夫？大不了我推了手术，全程陪护！！”话一出口，廖琛就意识到自己话说大了，抬手就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你再翻白眼也没用！”艾崇仿佛就在他身边似的，说话陡然硬气起来，“话是你说的，回来我找你要人。”空姐过来让他关机，艾崇伸出手掌点了一下，冲她抱歉地笑笑，轻声说：“这就好”，然后转回来跟廖琛最后补充了一句“不说了，我看好你”，匆忙挂了电话关机。
廖琛把机舱里的对话听得真切，拖着电话的手垂在身侧，廖琛扶额仰头，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唉，徐主任曾交代他尽力协助调剂艾崇的心情，为了不让艾崇出事，他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就是他——和艾崇拌嘴耍贫这么些年——此时能让艾崇好受些，哪怕只是暂时的。
跟艾崇斗嘴他很少有输的时候，廖琛靠在走廊的扶手上，自言自语道：“老让着他，真不习惯。”
病房里，徐向明跟叶一凡促膝而谈起来；呃，叶一凡是躺着的。
“叶先生，能否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徐向明一贯主张单刀直入，对无法修缮的心理问题，他习惯于推倒重建。
叶一凡眼神暗下去，并不打算开口。徐向明把他抵触的态度看在眼里，递给他一张纸一支笔，说：“现在是晚上10点25分，劳烦叶先生画一个表给我。”
叶一凡接下纸笔，刷刷两下画完递回给徐向明。
徐向明看了一眼纸上的表盘，蹙眉的动作转瞬即逝，不动声色将纸夹在记事本内。这个过程，叶一凡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并没有错过徐向明的细微表情，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徐向明不得不佩服他，尽管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叶一凡的专业敏锐丝毫不减。——这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障碍。之前是叶一凡整个人刚做完外科手术死气沉沉地，这种障碍还不明显；此时他外伤已好只剩下精神障碍，这种被人一眼看透的感觉实在不好受。衬度片刻，既然在病人面前任何掩饰都无用，不如干脆如实相告，徐向明决定改变策略。
“叶先生”，徐向明收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一张脸严肃到足以拒人千里之外，“之前我给您的诊断是中度抑郁精神障碍，今天，我想这份诊断需要推翻了。”
看到徐向明终于不再演，露出了本来的样子，叶一凡冷笑一声，说：“我就知道，崇哥安排你来，肯定是串通好了让我安心。”听到这句话，徐向明表情微变，在记事本上写下“艾崇”两个字，转了话题问叶一凡：“艾崇先生？！叶先生似乎很重视艾崇先生。”
提到艾崇，叶一凡的态度不自觉就软了下来，点点头，说：“他是我的良师……益友，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良师”他就说的很干脆，至于“益友”，他话语中存在明显的犹豫。
“哦……”，徐向明继续在记事本上做记录，嘴上不忘继续问：“那叶先生现在自暴自弃，也是因为艾崇先生么？”
叶一凡扭头看着徐向明，停了一会，又平躺好望着天花板，微微叹了口气：“其实，以他今天的地位，已经没有必要再硬带着我了……”
徐向明作为叶一凡的主治医师，自然知道他经历过外科手术和当前的状况，今天的对话让他收获颇丰，抓住了治疗的关键点，一时间竟也不再介怀“大晚上的还要到别家医院出诊”这件事了。此时听叶一凡主动打开心门，徐向明趁热打铁地问道：“哦……，那叶先生选择轻生，是因为怕艾崇先生放弃你，去做别人的经纪人；还是……觉得是叶先生你自己拖累了艾崇先生？！”徐向明问的很有技巧，“轻生”两个字本就是这类词中语气最弱的，被他平平淡淡说出来，将这个问题对病人的心理刺激弱化到最小。
叶一凡沉默了。
沉默了很久。
久到徐向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太急进了，让叶一凡又产生了抵触情绪，正欲放弃谈点别的，却听到叶一凡艰难地开了口。
“……两者……都有吧……”，叶一凡说话的语气，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是那么确定。他一直没有深究过的问题，被徐向明问了出来，此时，他似乎握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觉得有好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哦。”徐向明这个主任的头衔不是白来的，此时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等着叶一凡自己整理脑中纷乱的想法。
“徐大夫”，叶一凡坐起身，正色看着对方，“我知道我自己有问题，我也想吃药，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有时候我舍不得崇哥，连他离开我的视线都觉得不能容忍；有时候我又觉得与其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死了的好。崇哥说我没必要担心，他越是安慰我，我就越怕他去带别人，越觉得他已经放弃我了……。吕总已经安排了一个新人给他带，我就害怕，我……。我以前不这样，我……”叶一凡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突然，他拉住徐向明的双臂，乞求道：“徐大夫，你再给我开点药，只要能让我恢复，……不，只要还能让我留在这一行，你开多少药，我都会吃……多少我都会吃……”
从他讲到一半，泪水莫名就涌了出来，叶一凡控制不住情绪，徐向明看到他明显的波动，对自己的诊断又多了一重肯定。放下自己的记事本，反手拖住叶一凡的双手，徐向明眼神坚定地问叶一凡：“虽然不知道艾崇先生或是那位吕先生跟您说过什么，但我相信叶先生还是能够认清现实的，请问：叶先生现在的经纪人是……”
“崇哥。”叶一凡回答，声音颤抖。
“艾崇先生没有没亲口告诉过你，他要跟你解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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