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警车闪着红蓝警灯，呼啸着驶过机场高速，在机场停车口处来了个回旋急刹，李成薰从带头的那一辆警车中出来，跑在最前面，与等在航站楼入口处的机场公安汇合。
“李副局，”等在门口的罗队长看到李成薰他们过来了，也向他们跑了过去，他手握着对讲机，点了点头道，“今天的所有航班信息我们都已经查过了，并没有一个叫张桁的乘客。”
李成薰挠了挠下巴，想了会儿道：
“他可能用的假身份。”
罗队长听了，脸瞬间有些白，如果有人能用假身份买到机票又骗过安检，那对他们来说是大大的失职。李成薰抬头看到罗队长僵硬的表情，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安慰道：
“嫌疑人是公安内部人员，确实有能力将伪造的信息通过联网，这是你们防不住的。”
罗队长点了点头，尽管如此脸色也没改善多少。
“年初的时候你们应该安装了一批大数据人脸识别系统，现在启用了吗？”
李成薰脚步不停地走进航站楼，她想了想，选择了往国际航线的方向走去。
“有、有在作为辅助使用，”李成薰脚步飞快，罗队长不得不小跑着跟上去，“有专人在操作。”
罗队长用自己的ID卡刷开了边门，让几位警官通过，自己最后进门，又赶紧追到最前指路。
“刚才张桁的照片已经给你们了，不用比对机场监控，直接锁定过安检时拍的照片，以防他还没有过安检，把他照片发一份给每一个安检口。”
“好的，明白！照片已经发下去了，之前一接到命令就布置好了。”
罗队长敬了个礼，摁下对讲机就将李成薰说的下达给监控室。
张桁戴着帽子和眼镜坐在2号航站楼的休息椅上，为了配合自己假身份上的照片，他在来的车上已经给自己黏好了胡子。这个身份是他母亲在安湖跟另一个男人生的孩子的。张桁当年考到了安湖后，本以为会是母子相认的温情场面——至少过去十几年，他一直是这么幻想的，但是他母亲对待他却是极其冷漠的，他还记得初见面时，兴奋的他，对上的是母亲那有意无意的，像看甩不掉的垃圾一样的眼神。那个时候母亲身边带着一个小孩子，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天真无邪，享受着母亲无微不至的爱，看着这一切的张桁感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根本融入不进去。然而更让张桁焦虑的是，本想好好读书出人头地，用自己傲人的能力重新夺回哪怕一点点母爱的他，在学习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他想不通为什么考题会这么难，好多都是他根本没有条件接触到的课外知识，这不公平，他从以前还在小山村时的追求高分，变成了现在祈祷只要能合格就行，可不管怎么努力，按成绩排的月考座位越来越往后，他明明是凭着成绩考进来的，最终却和一帮花钱进来的借读生在一个考场。不甘心、嫉妒、怨天不公，各种负面情绪合成了一颗恶的种子在张桁的心底里滋长。
宿舍里同学们谈论的话题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先天条件决定了你不能出人头地”，那天他正在写作业，耳边聒噪，使得他连最简单的算式都写错，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默默拎着书包冒着雨跑回了母亲家。那天家里母亲和那个男人都不在，只有一个傻傻围着自己叫哥哥的小男孩，怎么看怎么碍眼，雨越下越大，变成了暴雨，张桁是没带伞跑回来的，全身湿透，冷到了心底里，一个响雷劈了下来，小男孩开心地尖声叫着满地跑动，张桁捂住了耳朵，脑袋嗡嗡轰鸣。接下来张桁自己也记不太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反应过来时，他站在阳台，飘进来的雨丝打在他的脸颊上，他双手发抖，但是莫名地很开心，从来没有一刻如此轻松过，而那个所谓的弟弟，则是趴在了10层楼下的草地里，一动不动。张桁擦干净了所有表明他回来过的水渍，关上了门，又跑回了学校，根本就没人发现他离开过，正好，同学们的脸现在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他拿着衣服去浴室冲洗了一下，清清爽爽地回来继续学习。第二天，张桁从李成薰家吃完晚饭出来，手里拿着李成薰爸爸给他的一盒坚果，他偷偷地吃了几颗，重新包装好，想拿回家给母亲，这样母亲说不定会对他改观。一到家，哭声震天，母亲蓬头垢面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张桁却觉得开心，他走过去安慰母亲，把手里的坚果递给她，但是母亲没有领他的情，一挥手将坚果挥开了，盒子裂开，坚果洒了一地，张桁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默默弯腰重新把坚果收进了盒子里。张桁后来主动请缨帮忙办理弟弟的死亡证明，然而他只是出门逛了一圈，反正家里已经翻了天，没人会在意他有没有办好。母亲年纪已经不小，无法再生产一个孩子，于是那个男人带着弟弟的遗体落叶归根后，就没有再回来了，消失了一样。母亲就此疯了，张桁看着她落魄的样子，心中充满了嫌弃。
“活该。”
他说。
同时他又觉得很好笑，回了学校后，张桁也没有再回去过，自此将母亲这个词从字典里划去。张桁后来因为李成薰父母的帮忙，进了市局，他算算弟弟差不多到了能拿身份证的年龄了，便偷偷伪造了一张，这总是能用上的，他想要即使他们都死了，也得弥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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